我心目中的革命老干部
2017年03月06日 8:32 18463次瀏覽 來源: 中國有色金屬報 分類: 文學雜談 作者: 馬家騄
上海是1949年5月解放的。那時我是上海交通大學應屆畢業(yè)生。在革命熱潮的召喚下,一部分同學報名參軍,隨解放大軍,南下接收城市;一部分同學北上恢復東北工業(yè)生產(chǎn)。我屬后者。經(jīng)華東革命大學短暫培訓后,抱著建設新中國的美好愿望,踏上去東北的列車。
路上五天五夜奔波,終于到了沈陽,那時候的沈陽還很蕭條。在離火車站不遠的馬路灣東北工業(yè)部大樓里,我被分配到人事處工薪科。這是我進入社會后第一份工作。
科長名王斐,山東人。高高的個兒,瘦長的臉,中學文化程度,1938年參加革命。為人樸實,文字不錯。科里十來個人,多數(shù)是剛畢業(yè)的大學生。他善于發(fā)揮集體力量,組織大家完成制定工資標準、技術標準、工資等級、計件獎勵制度以及全區(qū)調資工作。
開始我還鬧情緒要求去基層,在他耐心幫助下,我安下心來。他讓我和另一位同志去旅大市(現(xiàn)大連市)負責全市調資,給我們年輕人壓重擔。在學習小組里都不愛發(fā)言的我,一下子要在上千人調資大會上講話,真有些難為我。沒有辦法,只能硬著頭皮去講,下面聽會的人竊竊私語:這是不是延安來的小干部?可當時我就是個白丁,連團員都不是。后來醒悟,科長是在錘煉我。
處長是林澤生、崔慶元。林澤生大學畢業(yè),一輩子謙虛謹慎,為人正派。我們下廠調查歸來,他必親自聽取匯報。有一年除夕,我們幾個年輕人組織了一場晚會,請他來參加。我設計了一個節(jié)目,在地上擺了些啤酒瓶,讓大家從中爬行過去,不準碰倒酒瓶,他也照做不誤,只是說了句“把我們當猴耍了”,并無不悅之色。
1950年,有位同學結婚,他寫了副對聯(lián):“有人說結婚是戀愛的墳墓,我們說結婚是革命的開始。”還送來了一箱飲料。他晚年和我都住在北京蔣宅口的小區(qū)里,我八十了,他還叫我“小馬”。
我們這些上海學生來時都穿著洋裝學生裝,和那些機關干部穿的不一樣,他們都穿舊棉襖和洗得退了色的干部服。我們覺得自己有點特殊,不合群,我牽頭打了報告給林處長,請他照顧我們發(fā)幾身或賣幾身舊棉襖給我們,林處批了,穿上舊棉襖后我們真開心。
再說說東北工業(yè)部的幾位部長,排名是“王呂安樂”。王是王鶴壽,呂是呂東,安是安志文,樂是樂少華(“三反五反”中自殺)。王鶴壽絕對是恢復重建東北工業(yè)的大功臣,我記得東北工業(yè)在他領導下搞了幾項中心工作:如創(chuàng)紀錄運動、大規(guī)?;窘ㄔO、提高產(chǎn)品質量……
1953年,大區(qū)合并,他任中央重工業(yè)部部長。在廠礦長會議上,他作了至今令人記憶猶新的報告《三件事和三百件事》。三件事就是計劃管理、責任制和技術管理。他運用毛澤東思想關于抓主要矛盾的理論來指導工作,影響深遠。
他為人嚴肅,但對我們這些小兵又十分和藹可親。每周末總要來職工舞會上坐坐,和大家聊聊家常。他說,東北工業(yè)部取得成績,主要經(jīng)驗是用人之道——老干部加大學生。
呂東也是我敬仰的老領導。他是東北大學學生,“九一八”事變后流亡內地,曾當過延安造幣局局長。他思維敏捷,能力過人。有一次他作報告前三分鐘才來,他把口袋里的香煙紙打開,在不足20厘米見方的小紙上密密麻麻寫了“一二三四”“ABCD”的提綱。人到齊了,他一口氣作了三小時報告。整理下來,是一篇有理論有內容的重要講話,如果分割開來就是幾篇社論。
呂東在文革中被打倒,在秦城監(jiān)獄關了好幾年,其妻齊列也被迫害致死。但他出來以后仍像過去一樣朝氣蓬勃抓工作。文革后,他在首鋼煉焦爐前見到我,老遠就叫出我的名字:怎么你棄文從武了?他也和王鶴壽一樣,周末喜歡和職工共樂。晚會上見到我們年輕人沿用部隊的稱呼:“小鬼”。
還有計劃處副處長袁寶華,在馬路灣時,他和妻子朱傲石結婚不久,經(jīng)常和我們一樣下小館子。馬路灣附近有一家賣餛飩、面食的小店,只有十來個座位。我們這些學生去那里,常看到他倆的身影。
東北工業(yè)部有小灶、大灶兩個食堂。小灶專供部、處長食用,大灶是一般干部。我們來后,人事處專門寫了張紙條:我處來了四位大學生,請解決小灶。比我們早來的同學已和部、處長一起在小灶食堂共餐。后因小灶安排不下,給我們另設了中灶,有大米飯吃。
袁寶華原來在延安中央組織部工作。他北大肄業(yè),作風細膩,詩文俱佳,寫得一手好字。我們都十分欽佩他。有次有關開展先進生產(chǎn)者運動問題,他要我匯報。沒想到他竟然認真聽取并一句不落地記了下來,其一絲不茍的精神令人折服。
朱镕基當時是他手下的一般干部,1950年清華大學畢業(yè)。他一來就顯示出不一般的能力。他下基層,不找領導直接扎到車間去了解情況,最后再找領導和有關部門核實,寫出來的報告能針砭時弊,一針見血,為袁寶華賞識,1952年就被提拔為副主任。當時這一級干部幾乎都是三八式的。
還有一位老干部,基建處副處長葉志強。他只比我大五歲,當時也就二十七歲。他是從北滿來的,年輕有為,作風大膽潑辣,指揮基建隊伍千軍萬馬,攻克鞍鋼三大基建工程,功不可沒。老年和我同住一個小區(qū)里,早早去世了。
要講的人太多了,如重工業(yè)部的高揚文、劉彬、徐馳,東北工業(yè)部的韋涵光……他們有的已去世了,個別活著的也九十、一百歲了。他們的一言一行都是我學習的榜樣,他們的為人是我的標桿,他們是真正的共產(chǎn)黨員。雖然他們經(jīng)受了戰(zhàn)爭的考驗和文革的摧殘,但他們始終不忘初心,嚴格按黨員標準要求自己,在生命的余光里,奮斗拼搏,奪回損失的時間。在他們的晚年又作出了新的貢獻。
王鶴壽生前為中紀委書記,呂東、袁寶華為國家經(jīng)委主任,林澤生為冶金部副部長、中國有色金屬工業(yè)總公司副董事長。袁寶華已百歲了,今還健在。
為什么當時我們那些年輕的大學生如此敬仰這些黨的老干部呢?因為他們以自己的實際行動和思想品徳征服了我們。
黨的十八大以來,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身體力行、率先垂范,堅定推行全面從嚴治黨,整飭黨風,嚴厲懲治腐敗,帶頭貫徹八項規(guī)定,克服奢靡之氣,贏得了黨心民心。
我們熱切盼望解放初期那種黨員領導干部求真務實節(jié)儉樸素和群眾打成一片的作風能再現(xiàn)。我們的黨和國家就有希望,中國夢一定會實現(xiàn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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責任編輯:陳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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